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茫然失措的灾民以及突然面对的政府灾难是从天而降的，不，应该说是从我们脚下，这个我们信任并赖以生存的地球上，突然冒出来的。我们脚下这个地球已经很久没有发威了，以至于我在灾难的最初一刻，都不相信这场巨大的危机，会从歌舞繁华的四川盆地开始。在此之前，各级政府领导基本没有什么地震应急预案，就算有预案，那也是闭门造车完成的，和实际灾难发生时候是完全不一样的。比如所有预案中，都没有设计到灾难发生之初，就会通讯断绝。一切都是建立在通讯畅通的前提上。一旦失去通讯，就意味着每个基层干部，都是凭自己的直觉和惯例去行动，指挥中心实际还将处于长时间的瘫痪之中。而老百姓和孩子们，也基本没有进行过地震避灾减灾自救教育等等。所以当灾难不期而至后，我看见的是无数茫然的面孔。我先讲几个小故事----?
?? 故事一，就在大地突然开始晃动发出呜呜轰鸣且伴随着房屋倒塌之时，金山镇的一个老农民骂骂咧咧说----狗日的开发区，你放炮就放炮，何必填这么多的炸药，非把老子房子整垮。呵呵，他根本不知道还有地震，他的愤怒还集中在开发区拿走了他的土地上。??
?? 故事二，一位县委书记正坐着小车去成都，因为市省委组织部通知各地老大去学习十七大。他们走着，司机和他都感觉到方向盘晃动，左右打滑，俩人停车下去，绕车检查轮胎，同样骂骂咧咧说----他妈的轮胎没爆啊。这时书记发现他们停在一座桥上的，而桥还在颤抖，他才意识到危险，大喊----地震了，快跑。他们迅速调转车头，赶回自己的辖区去指挥救灾。他们也根本不曾想到，此后的漫长时间，他们将要面对的是由地震带来的各种新鲜的问题和挑战。?
?? 故事三，地震次日，追踪一个书记下乡巡视灾情，想观察中国的基层政权是如何应对这种天灾，如何在危机中运作的。来到略坪镇的绵远河边，动员村民搬迁，因为上游的绵竹已经形成悬湖，随时可能冲决而下。一个认识书记的老农上前很认真固执的谴责县委书记----他说----书记，你们共产党总说为人民服务，日马这么大的事，你咋个也不打个招呼呢？书记苦笑说----天灾，我哪个晓得嘛？老农还是不依不饶的说----你们咋个会不晓得，你们都不晓得那还得了。那你说我这个房子找哪个赔嘛？还有一个和书记比较熟悉的组长，很神秘的上来低语问书记----你跟我说实话，是不是政府在地下搞核试验咯。书记只好苦笑骂道---都要开奥运了，搞啥子实验嘛，扯淡。??
?? 大难当前，县委的常委会几乎隔日就开，大家讨论如何处理房屋倒塌和危房问题，每个人依旧一脸愁眉，因为他们不知道究竟如何来安置这么多的流离失所的灾民。----县财政的财力有限，中央财政的政策还没有出台，社会资助的帐篷和资金无法进入他们这样的次灾区。这不像平时的小灾难，中央政府出一点，地方政府配套一点，灾民自己出一点就可以解决。现在这样的问题，是将那些好不容易步入所谓小康的农民，再一次洗白了，他们依靠一点救济和善款，多数依旧难以重修房屋；一无所有的他们，更不知还将面对怎样的未来。?
?? 在唐山地震时代，一切都还是公有制，国家扮演的是无所不包的上帝形象，因此所有的重建，都由中央政府买单。但是今日的中国，所有制十分复杂，农民的产权也非常模糊。土地既不是国家的，也不是个人的，名义上属于一个虚拟的名称----集体【村组】，农民只是土地的承包使用者，而不是地权拥有者。但是他又是土地产品的实际受益人，国家已经免除了千年不易的皇粮。----从这个意义上说，受益人也必须要承担土地的风险和灾害，政府只需要酌情给予不同程度的扶助。?
?? 问题是实际上，一场巨大的灾难可以使万千家庭彻底破产，政府如果不能彻底安置，就必然要带来对稳定的威胁。但是这一切，都是没有先例的，没有祖宗成法可依，没有现成的预案可以备用，于是基层政府只能一边尽量救死扶伤，在简陋的窝棚之中临时安顿灾民，一边等待着上级和中央的相关政策出台。那么那些地震棚中老弱病残，也只能一边忍受着酷暑烈日和连夜风雨，一边质问政府何以还不来出钱修房。?
?? 于是在灾区，看见的多数人都是在迷惘之中幻想着未来，而目前灾区的重建工作，社会的捐助尽管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，但是对于这样的浩劫来说依旧只是杯水车薪，政府究竟可不可能为此剧灾完全兜底买单，至少现在还不是十分明确。在西方发达国家，对于非政府责任的天灾，政府多数时候也只是给予福利救济和借贷支持，并不承担全部买单义务。但是对于中国这样的农民大国，对于无数甚至还没脱贫的灾民来说，这样雪上加霜的时刻，如果没有政府的全方位帮助，则未来的生活必将陷入绝境。而全部买单，一方面可能培养灾民的弱者讨要心态，一方面要牺牲所有纳税人的财力，这就是两难困境。如何解决这个困境，还需要当权者的智慧和大众的关注。?
?? 曾经参加过一次基层讨论会，讨论是否要为灾民集中修建临时过渡性房屋，但是很多人反对，理由也还都能成立----因为一旦将灾民集中，饮食和上下水、厕所卫生等都有问题，倒塌房屋的要住进，危房的自然也要住进，贫困无自救能力的要住进，小康可建房的也会要求住进，农民可能会产生攀比和依赖心理。政府日后如果帮助修好房屋，他们会搬迁，如果要他们也出钱来修，那他们可能继续依赖，不修房，不搬迁，那这样的集中避难营，就会成为乡镇的一个永久性伤疤。?
?? 再说，如此多的人聚居一起，难免产生个别的突然病故，这样的突发事件，在对政府有过多指望而又不免部分失望的群体之中，则很容易酿成借题发挥的抗议，甚至聚众滋事。一个巨大的弱势群体，再挟带着暂时的普世同情，一旦和基层政权构成对立，则政府原有的强权姿态，便不免失去道义优势。但是不去管，又担心政治的不正确，影响稳定，灾后的上访会加大甚至群体动乱。还有就是花钱修了，老百姓也未必愿长期合住，互相容易产生矛盾，各自距离自己的土地遥远，生产也不方便。再说之后反正还要再修建永久性住房，过渡房显然就是浪费，不如投入在公共设施方面，比如学校和医院等等。很明显，基层政府对付这样的突然大灾浩劫，确实也缺乏经验。而相关学科的研究者们，由于多数时候地震对我们的现实生活来说，似乎是一个遥远的话题，因此，也缺乏真正能够结合中国底层实际的实用性建议。
??甚至在城市地震和在乡村地震，其灾后重建的问题，都会是完全不同的。对此，也只能在此提出问题，聊供有兴趣的人们关注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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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08-5-28 10:51:13
发表于 2008-5-28 12:39:53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