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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5-4-9 20:54:4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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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帖最后由 汪济(潜山) 于 2015-4-9 20:57 编辑
少年状元汪应辰
序
一点丹心不自欺
汪太理
《少年状元汪应辰》让我们穿越八九百年的历史烟云,领略到一位状元的风采。
状元,是中国古代千百万读书人的梦想,是寒窗苦读后仅极少数人能够抵达的巅峰,是中国科举制度孕育的最耀眼的明珠,也是中国民间津津乐道,并被赋予神奇色彩的永久性话题。
“朝为田舍郎,暮登天子堂。”一旦蟾宫折桂成为状元,便是天子门生,其荣耀无可比拟。开科选士,历来被视为国家大事,所谓“抡才大典”是也。“十年寒窗无人问,一举成名天下知。”一成状元,便全国瞩目。朝廷以得人为幸,家族以出人为荣。状元本身更是因为有了报效国家的台阶、光宗耀祖的功名而踌躇满志。在中国古代,洞房花烛夜,金榜题名时”被认为是人生最大幸事,何况状元是天子钦点的。人生幸事,莫此为甚。
汪应辰[北宋政和八年(公元1118年)—南宋淳熙三年(1176年)]未及冠而高中状元,是中国历史上少有的少年状元之一。这既是中国传统主流儒家文化自隋唐后浸润江南结出的硕果,也是江南望族汪氏自唐敕封越国公汪华以来,允文允武,力耕精读,慎思谨行,忠勤报国,宗族文化发扬光大的显现。江南汪氏以汪应辰为标志,再度崛起国中,汪氏人才自此如云蒸霞蔚,至明、清时则蔚为大观,流风所及,江南成为人文渊薮,辈出的人才为当时的社会、文化发展作出了巨大贡献。
中国历史上有多少状元?自隋大业二年(公元606年)开科取士至清光绪三十一年(公元1905年)科举被废的一千三百多年间,据统计共有504人成为状元。若将辽、金、太平天国等政权的状元计算在内,则有552人。
翻检这五百多名状元名录,令人遗憾的是,百分之九十只在当时风光无限,后来便淹没在历史的时空中成了寂寂无闻之辈。真正有重大成就,载诸史籍传诸后世者并不多。特别著名的仅郭子仪、王维、柳公权、文天祥、杨慎、翁同龢、张謇十数人而已;于史有载,成为朝廷部、台首脑,或为封疆大吏的恐不及百人之数。汪应辰钦点状元后,既当过相府僚属,也担任过地方官吏,主政闽、蜀期间,颇得朝廷赏识倚重。宋孝宗时官拜六部之首的吏部尚书,兼翰林学士并侍读。汪应辰为官,无论在内(朝)在外(地方),均政声颇高,政绩颇著。故宋史有《汪应辰传》,其人其事亦不朽于世矣。这在史上数百状元之中,完全可以列于有作为者的行列中。
状元殿试卷历来被视为科场范本、状元才识标尺。阅读汪应辰的状元卷廷试策,犹不能不惊诧于少年汪应辰的聪明颖异,惊奇于一个十八岁的弱冠少年何以能胸罗万象,思驰百代,对历朝治乱兴衰之由有自己独特的见解,惊叹于汪应辰以青涩的少年之身,何以对朝政得失对理政治国有如此明晰的洞察。文章通篇为老成谋国之言,怪不得皇帝览卷深许之余,竟误以为作者是老成持重之士。
即使用今天的眼光来衡量,以恢复高考三十多年来各省高考“状元”的文章来比照,无论“才”“识”还是“学”,鲜有人可达此境界。
为什么绝大多数状元终其一生碌碌无为,淹没在历史深处?盖因绝大多数人中了状元之后,就掉进了荣华富贵的陷阱,他们的追求难脱一己之私,亦即所谓“书中自有黄金屋,书中自有颜如玉”者是也。纵使有超群之才,若为名缰利锁所缚,便会鼠目寸光,一事无成了。中了状元,只是有了入于官场的进身之阶而已。中国官场历来是名利场,官场亦如战场,争名夺利更甚于其他任何场所。所以若要在官场立定脚跟,展露才华,为国效智,为民效力,存政声于世,除了要有才能,更须有为国为民的宽广胸怀,宠辱不移的道德操守,知进知止的卓识谋断。
审诸汪应辰一生,才、志、德、节均称非凡。其才超群,无论诗、联,属对快捷工稳,往往出人意表,又深合人情物理。其文亦典雅博洽厚重。但这些仅如枝上之花,花之艳是表,其里则外人不易觉焉。花之艳实赖枝之繁叶之茂,更赖根之深本之固。成大事业者,无才无以显事,然志、德、节操才是才之根本。故司马光云:“才者德之资,德者才之帅也。”汪应辰志向宏阔,《廷试策》足见端倪,所论为帝王躬行之本,深得治道之要。文章虽须从帝王角度立论,但处处关涉当时国计民生大事。更为难得的是文章直陈时弊,他认为,朝政出的任何问题,皇帝必先“反求诸己”,即从自身找原因。“以修己安百姓为病,此尧舜之所以反求诸己也;以百姓有过为在予一人,此汤武所以反求诸己也。”全文反复强调的皇帝反求诸己的出发点和归宿,在于百姓和朝廷。“致君尧舜上,再使风俗淳。”治道隆则百姓安。与杜甫一样,汪应辰希望辅佐皇帝成为尧舜一样的明君,重现民风淳朴的太平盛世。此可见汪应辰的政治抱负何其远大,须知当时他只是一个年方十八的少年郎!在此后的为官生涯中,汪应辰一直秉持以民为本的理念,其治闽治蜀之所以深得朝廷嘉许,盖源自其“畏天爱民”之念。在任吏部尚书时,他上疏论爱民六事,且在朝多革积弊,不以朝中权贵不悦而曲从。其德温厚仁慈,克己为礼,惩忿窒欲。宋史说其“克己之私,如用兵克敌。”评其“好贤乐善,出于天性,尤笃友爱。”可见其德行之高。绍兴十七年八月,孝宗时的宰相赵鼎受奸相秦桧陷害贬谪,衔恨愤然绝食而亡,其子赵汾扶柩归葬老家常山时,因惧秦桧淫威,沿途无人敢祭奠,独汪应辰素衣草履,当路设祭,宣读祭文。忠肝义胆昭日月,强权于我如浮云。
其节操洁如冰雪。秦桧为相时,朝中忠良尽遭构陷。汪应辰当时虽不是高官显臣,亦因从不曲从阿附秦桧,站在主战一方而受其迫害,使他年轻力壮而志不能伸,流落岭峤凡十七年。按照儒家“达则兼济天下,穷则独善其身”的要求,汪应辰流落岭峤实为避祸“独善”的无奈之举,但他并未隐逸山林与世隔绝,如闲云野鹤般生活,而是立足乡邦,心存魏阙,传道授学,惠智识于桑梓俊彦,为国备可造之才。虽所处“蓬蒿满径,一室萧然,饘粥不继,人不堪其忧,处之裕如也,益以修身讲学为事”。其表现极具孔子高足颜回之风,活生生颜回再世。即便流落之日,其“胸中浩然之气凛然不可屈”。他在《岭峤归朝》诗中所写“敢云瘴疠难侵我”,是他威武不能屈,贫贱不能移,不与秦桧一伙同流合污的真实写照。汪应辰为官一生,清廉自守,两袖清风,当时有口皆碑。
其节“刚方正直,敢言不避”,若松柏凛凛,寒暑如常。纵观史上读书人,特别是金榜题名的状元、进士,为身家前途计,多乏独立思想,独立人格,人云亦云,曲学阿世者不知凡几。清朝湘军将领、理学家罗泽南说:“乱极时站得定,才算有用之学”。汪应辰虽生当乱世,青壮之时又值奸相权倾天下,但他“遇事特立不回”,不染官场圆滑、应付、敷衍、颟顸之陋习。忠奸之辨明于心,见于行;义利之晰晓于穷,畅于达。
汪应辰是颍川血脉、唐越国公汪华后裔,他以此为荣:“颍川家世愈芬芳”。虽因时代变迁而至其祖父辈沦为平民,但汪氏优秀家族传统文化,对其有强大的感召力。忠勤报国、保境安民、读书为本、耕读传家的族训,在他的潜意识里经常召唤他,昭示他,激励他。
汪应辰受学于喻樗、张九成、赵鼎等人,使他从小就浸润于优秀的儒家传统文化之中,修身、齐家、治国、平天下,成为他终生修为治政的动力和始终不渝的追求。
南宋是一个偏安一隅的小朝廷,且在战和问题上一直纷争不已,许多忠贞之士难以施展才华。如岳飞含冤而死,张孝祥、陈亮、文天祥等状元都深怀家国之痛,发而为词,气凌霄汉,文天祥宁死不屈,表现了崇高的爱国精神和民族气节。“靖康耻,犹未雪,臣子恨,何时灭?驾长车踏破、贺兰山缺”,何尝不是他们几代文武男儿家国之梦不能圆的“长恨歌”。
汪应辰特立于孱弱的南宋,虽未位极于人臣,但亦足位于有作为于国家的名臣之列。他的一生,他的心路历程,他坎坷起伏的命运,是那个时代有良知,有担待,有抱负的读书人难以逃脱的宿命。其一生如歌如诗,有喜剧有悲剧,跌宕起伏,既令人钦敬,又使人叹息。知识分子的命运总是与国家时代的命运共沉浮,这既是他们的选择,也是他们的的天命。
不论如何,他们的心可昭日月,如汪应辰在诗中所写:“一点丹心不自欺”,他自信此生丹心耿耿,无愧于国家、历史,无负于苍生、朝廷。
汪济先生写的《少年状元汪应辰》,以生动流利的笔触塑造了性格丰满的活生生的一个人,再现了一个风雨飘摇、忠奸泾渭分明的朝代,引人入胜。在他的笔下,汪应辰不仅是汪姓一族的荣光和代表,也是国家民族的荣光和代表,更是出身寒门的普通知识分子的荣光和代表。他还原了一个状元的一生,对于将状元作为历史文化现象来审视研究,具有标本的意义。尤其是对弘扬优秀传统文化,接续已成碎片的优秀思想道德观念更是善莫大焉。
尤其令人钦敬的是,汪济先生是位医生,他在从医之余,积数年之功,考诸史籍,批阅文献,撰成此书,其艰辛外人难以知晓。古人云:“不为良相便为良医”。何有此说?穷达有命,能为良相者能有几人?但不为良相同样可以有为于家国,那就是悬壶济世,与为相一样心系天下苍生,造福人间百姓。医圣孙思邈云:“凡大医治病,必当安神定志,无欲无求,先发大慈恻隐之心,誓愿普救含灵之苦……勿避险巇、昼夜、寒暑,饥渴疲劳,一心赴救,无作功夫形迹之心。”这是良医必具的“精诚”境界。以此观之,为医为相,虽一为治人,一为治国,但在治道治术上多有相通之处,对人格操守的要求上并无不同,据此,方可称“良”。且其手段俱重视袪邪扶正,其落脚点都是“以民为本”。汪济先生对状元汪应辰所处的时代环境,作了一番“望、闻、问、切”,他对南宋高宗、孝宗时期政治经济人事关系的揆度,治乱世情的把脉,多合于史实,无悖于其时风情。由此观之,汪济先生不亦一良医乎?虽著中因描绘入微的精彩细节不多,而影响了一些人物形象的更加鲜明丰满,但其大象已具,我们何忍心苛求作者?我们不会,汪应辰若在天有灵也不会。
先贤往哲身影已杳,但其精神永存。他们的思想汇入了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大流之中,永远教育和示范后人。汪济先生的大作复活了八百多年前的状元汪应辰,使后来者可学、可鉴、可追。“卓荦高才当企及,青精一饭故宜偿”,汪应辰的两句诗既是自励自警,亦是鞭人策人。后人当法其可法,效其能效,继踵而前,使忠贞为国,尽瘁为民,特立敢言,磊落坦诚等精神永远传续而至不坠。
汪济先生雅嘱作序,勉力为之,但愿此文不辱前贤,少负雅意。
2014年8月4日于长沙
(作者系汪华第五十三代孙,中共湖南省委党校、湖南行政学院教授、《清风》杂志总编辑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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